一场对峙,若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,她后退几步,双腿挨着床沿,倏地跌坐回床上,最后索性仰躺下来,望着房梁,认真思忖起宁长青的话。
一辈子待在这小山村,洗衣做饭,连出门也不能穿女装,因着到处都是觊觎她美貌的臭男人,这样的日子她愿意过么?
不愿意,打死也不愿意。
让宁长青背井离乡,随她去京城,而后让那些所谓姐妹日日拿她丈夫是个瘸子做文章,人前人后嘲笑他们,她愿意么?
她也不愿意。
那放弃宁长青呢?
只要一想到自己今后再不能见到他,她的心便开始疼,是真的隐隐作痛。
若弗深吸一口气,烦躁地用被子蒙住脑袋,一卷,恨不能就这么睡死过去。
那边厢,宁长青一身蓑衣,戴上斗笠,又走进了大雪中,他要去村口的铁匠赵东来家。
那是一栋只有一间青砖瓦房的屋子,屋子后头两间茅草屋,分别是茅房和灶房,周围的几户人家烟囱里都冒炊烟了,唯有这一家,死寂的,一点儿动静没有。
雪愈下愈大了,青瓦和茅草上铺了一层细细的白,斑驳的木门忽的从里拉开了,走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,这便是赵东来,他在屋里听见脚步声,便知是宁长青来了。
“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,想来是出大事了吧?”赵东来说着,请他进屋,接着,木门“砰”的一声关上。
赵东来独居,又是个孤僻寡言的性子,极少与村里人往来,屋里一点儿活气的也没有,甚至茶壶里只剩下最后半碗冷茶,赵东来给他倒了来,淡道:“将就喝吧。”
宁长青接过茶盏放在木几上,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,“将军,前几日我在酒馆遇见闫飞了,他是来暗查当初江城一战中幸存者的,想必现下已同县令打过招呼了。”
赵东来额上纹路渐深,“终于还是来了,不过你们这儿的县令不作为,我量他不会尽心查探。”
“可是,我今儿在一人身上刮了四十九刀,虽是皮外伤死不了,可那人应当不会放过我,若是私了还罢了,若告到衙门,免不了传唤我,一个已经在战场上死去的人,竟活生生站在公堂上,不多时,那些人恐会找上门来。”
赵东来神色愈加凝重,两撇浓黑的剑眉一攒,肃道:“既知后果,你做什么还要刮了那人?你一向不是鲁莽冲动之人。”
宁长青低头抿了口冷茶,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:“有些事可以忍,但有些事,不能忍。”
“呵,不能忍?”赵东来笑出声,指了指宁长青,“为了心上人?”
宁长青又抿了一口茶,不言语,算作承认。
“英雄难过美人关,”赵东来意味深长地感慨道,他站起身,双手背在身后,在屋里踱起了步子。
“将军,这儿已经不安全了,您须立即启程离开上阳村,至于那本账,我已经藏起来了,谁也猜不到我藏在哪儿,”宁长青说着,从腰侧解下钱袋,放在茶几上,“这儿有十二两银子,您拿着明儿便启程吧。”
“那你呢?”
“我留在这儿,等着他们来抓我,那件事也到了该见天日的时候了,若是我死了,将军记得每年我的祭日,在我坟前洒一壶酒。”
“那你的家人呢?”
“事发之前我会把她们都送走,孙乾是个讲义气的,又在雍州任都指挥使,他能替我保住她们。”
赵东来昂起头,望向屋顶,回想起曾经的戎马岁月,顿生感慨,“当年你为了救我,瘸了一条腿,后来又带着重伤的我一路北上来到你的家乡,说起来,我虽是你的伯乐,你却更是我的恩人。”
说着,赵东来忽想起什么,立即推开后门走了出去,从灶房里拿了一柄用鹿皮做鞘的短刀过来,递给他道:“这是我自幼佩在身上的刀,跟了我几十年,削铁如泥,送给你了。”
“不必,”宁长青抬手一挡,站起身道:“这柄短刀您自己留着防身,我还有一个人要托付给您。”
“那个兵部侍郎之女?”赵东来看了他一眼,目光意味不明。
宁长青颔首,接着,他便将自己的计划同赵东来说明白了。
若弗是个通缉犯,绝不能暴露在官府面前,所以得立即将她送走,至于送去哪儿,他也没主意,只看赵东来愿意藏身何处了。
宁长青知道赵东来的为人,最是讲义气的,宁愿自己死也绝不会辜负他的重托,所以若弗只能托付给他。
而他娘和妹妹,什么也不知道,并非上面那些人的目标,有故交孙乾在,想必能保她们无虞。
他的请求,赵东来自然应下。
风雪愈发大了,宁长青提着赵东来给的灯笼,冒雪快步走回了家。
此时一家子围坐在桌案前,等他回来,桌上的菜都凉了。
见人回来,长红立即端了菜去灶房热,宁大娘不免唠叨他几句,说大雪天还出去,也不怕冻着,若弗因着方才同他说的那番话,羞涩得很,低着脑袋不敢看他
第一百二十章:他的安排(1/2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